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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九十四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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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一晚,冉文宇做了場噩夢。當然, 在夢裏, 他並沒有見到偉大的不可名狀的存在, 而是夢到了自己的高中生物學老師。

人近中年的女老師手執教鞭,站在講臺上侃侃而談, 黑板上寫滿了仿佛天書般的符號。冉文宇坐在下面,抱著筆記本運筆如風的記著筆記,卻根本不知道自己到底記錄了什麽。

動脈瓣、血小板、神經元、結締組織……各式各樣的名詞充斥著他的大腦, 讓冉文宇感覺自己的腦袋下一秒就要爆炸。他急切的想要記住所有的知識, 因為明天就要開始高考, 然而越是著急就越是混亂,各種概念背一個忘一個, 那種“肯定會考砸”的絕望、後悔與害怕, 簡直比直面可怖的神靈還要令人恐懼。

於是, 直到從這痛苦的夢境中掙紮著醒來, 坐在床上的冉文宇依舊能夠感覺到那份驚悸,整個人都是懵逼的。

【需要進行一個SAN CHECK嗎?】KP貼心的詢問。

冉文宇抽了抽嘴角:“並不需要, 謝謝。”

抹了把臉, 冉文宇翻身下床, 用冷水洗了臉後這才勉強找回了一點狀態, 但整個人依舊顯得精神萎靡, 眼下還帶著兩片淺淺的青黑。

眼看時間不早,冉文宇很快整理好儀表,拉開了房門。而對面的門也同時打開, 收拾妥當的奧古斯從門內走了出來。

“早啊~”冉文宇打了個呵欠,不怎麽走心的招呼了一聲。

奧古斯回應了一句問候,隨即皺了皺眉:“昨晚發生什麽了嗎?你的精神狀態看起來有點糟糕。”

“的確發生了一些事。”冉文宇左右看了看空蕩蕩的走廊,卻並沒有多說什麽,“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,等吃過早餐、去了書房,我再跟你說。”一邊說著,他緊走兩步,與奧古斯並肩而行,“至於精神狀態……嗯,這是因為我做了個噩夢。”

“什麽噩夢?”奧古斯謹慎的追問。

“……我夢見自己回到了高考前夕,然後發現自己什麽都不懂。”冉文宇深沈的嘆了口氣。

奧古斯:??????

看著一臉懵逼的外國友人,冉文宇欣羨的搖了搖頭:“算了,那種痛苦,你不懂的。”

奧古斯:“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”

一路隨意聊著,兩人下了樓,來到餐廳,阿瑟姆已經坐在了餐桌邊,看到萎靡不振的冉文宇,他露出了幾分憐惜的表情:“怎麽了?我昨天說的話,讓你感到十分為難嗎?”

“……並沒有。”冉文宇露出一個覆雜到連自己都不清楚是什麽情緒的笑容,“我就是腦子裏有點亂,想得有點多,所以有些失眠。”

阿瑟姆聲音輕緩:“你不需要過於逼迫自己,你還有很長時間來考慮,放輕松。”

“好,謝謝。”冉文宇點了點頭,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。而阿瑟姆也結束了短暫的交流,繼續享用自己的早餐。

餐桌上恢覆了安靜,奧古斯坐到冉文宇對面,表情中帶著幾分震驚。通過觀察,他能夠發現這位叫做阿瑟姆的醫生表面溫文爾雅、平易近人,但骨子裏卻是傲慢冷漠的。他似乎並不關心莊園中發生的一切,安靜的像是一個極致精美奢華的布景板。

自從來到普羅斯特莊園、與阿瑟姆見面,奧古斯就沒有與他搭上一句話。每次與對方目光相接、試圖發展一個話題時,他總會察覺到一份不著痕跡的拒絕,明確的感知對方並不想與他交流。

然而,就是這樣一個高冷神秘的NPC,卻莫名其妙的與冉文宇有了交集,這實在讓奧古斯抓心撓肝般好奇,十分想要知道自家小夥伴是如何做到的。

於是,趁著其他人沒有註意到,奧古斯朝冉文宇遞了個眼神:你是什麽時候跟這個阿瑟姆醫生勾搭在一起的?

冉文宇回了他一個稍安勿躁的笑容。

如此這般,剛剛用完早餐,兩人就迫不及待的鉆進了書房。

不等奧古斯再次詢問,冉文宇就將昨晚自己散步時遇到阿瑟姆的事情說了。

因為擔心自己錯過某些重要線索,他絞盡腦汁的回憶,盡可能的將每一個細節都表述清楚。等他絮絮叨叨一大通後,書房內陷入了靜謐的沈默。

奧古斯捏著自己的下巴,垂眸沈思,冉文宇等了大半天卻沒有等來他的回應,忍不住伸手戳了戳他的手臂:“怎麽樣?你能猜出阿瑟姆到底想幹什麽嗎?”

奧古斯遺憾的搖了搖頭:“我對於這位阿瑟姆醫生的了解,恐怕都及不上與他真正接觸過的你,所以我也實在不清楚他的目的。”

冉文宇嘆了口氣,對此倒是早有預料,稱不上失望——畢竟,他跟阿瑟姆已經相識兩個模組了,這份“交情”,其他人肯定是比不上的。

“也許……他是真的認為你扮演的角色有點可憐,想要幫你一把?”奧古斯想到昨天晚餐時阿瑟姆凝望著冉文宇背影的眼神,猜測。

“這不可能!”冉文宇斬釘截鐵。

奧古斯攤了攤手:“那你就只能暫時跟他虛與委蛇,走一步看一步吧。如果他有什麽不好的心思,早晚能露出馬腳來的。”

“我就是擔心,倘若等他露出馬腳,一切就已經晚了。”冉文宇抓了抓自己的小卷毛,生無可戀。

雖然沒有與奧古斯商量出一個所以然來,但跟自家小夥伴通了氣後,冉文宇心裏也安定了很多,暫且將阿瑟姆的異常丟到一邊。

很顯然,他們今天依舊被半強迫的關在書房內,無法名正言順的自由出入——畢竟,他們的角色來到普羅斯特莊園,為的就是獲得司蘭特男爵的繼承權,那麽在完成男爵布置的任務時必然要竭盡所能、全力以赴,不可能讀後感寫到一半就跑出去四處亂晃。

一旦他們行為異常、引起了NPC的警覺和懷疑,那麽對於調查而言可絕對不是一件好事。

於是,這一天上午,兩名調查員又將書房從頭到尾翻了一遍,寄希望於找到昨天被他們遺漏的線索。但很可惜,書房內除了那個被鎖住、暫時打不開的抽屜外,沒有任何值得他們註意的地方。

無所事事之下,他們只得硬著頭皮,翻開了那幾本需要他們閱讀的書籍。

昨晚,羅伯特管家的抽查被兩人順利蒙混過關,但今晚,倘若還有進度檢查,他們可就不能采取同樣的方式了。既然現在沒有事情要做,冉文宇和奧古斯便商量了一下,各自選擇了一本書翻看起來,好歹了解個大概、有所準備,被問及時也能言之有物。

除了看書外,冉文宇還時不時嘗試著用鐵絲捅一桶帶鎖的抽屜,只可惜,一直到用午餐的時間,那抽屜依舊巋然不動。

——冉文宇覺得,自己的好運大概已經被自己敗光了。

看了一上午的哲學書,兩人都有些頭暈腦脹。

臨出書房,冉文宇湊到奧古斯身邊,壓低了聲音:“我覺得,我們不能在書房裏繼續耗下去了。”

“對。”奧古斯讚同道,“我們必須得想一個辦法,能夠自由在宅邸內活動。”

只可惜,這個辦法兩人目前都沒有想好,只能暫且按耐下自己的蠢蠢欲動。

由於今天沒有什麽緊急的事情,吃完午餐後,冉文宇並沒有像是昨天那樣繼續去書房“努力”,而是返回了自己的房間。他一上午精神都不太好,打算睡一個午覺,緩解疲勞。

冉文宇是第一個吃完午餐的,因為他完全接受了自己身為下等人的設定,徹底放飛自我,不再去在乎自己吃飯時的禮儀是否優雅,三兩下搞定了午餐,就匆匆回房休息。

至於奧古斯和阿瑟姆依舊還是那麽的慢條斯理,兩人幾乎前後腳用完午餐,站起身,走向二樓。

回憶起冉文宇上午說的話,奧古斯心念稍稍一動。他加快了腳步,走到阿瑟姆身邊,主動開口:“阿瑟姆醫生。”

阿瑟姆腳步未停,只是微微側頭,以示回應。

感受到阿瑟姆的冷淡,奧古斯卻並沒有退卻。他輕咳一聲,試探著開口:“請問,男爵大人的身體如何了?”

阿瑟姆嘴角含笑,禮貌卻疏離:“男爵大人身體尚好,已經處於恢覆期了。只是由於年紀過大,所以恢覆起來有些緩慢,請不必擔心。”

“那就好。”奧古斯露出輕松的笑容,“請問,男爵大人到底生了什麽病呢?”

“就是些老年人的通病罷了。”阿瑟姆答道,突然停下了腳步。

奧古斯有些懵,跟著停了下來,然後便看到阿瑟姆朝他微微頷首:“那麽,失陪了。”

說完,阿瑟姆又轉身離開,動作優雅卻果決,毫不拖泥帶水。奧古斯被他唬了這麽一下,下意識又想要跟上去,卻突然掃到了身邊熟悉的房門。

——嗯,原來是已經走到自己的房間門口了。

倘若再追上去,未免太過刻意,而且奧古斯也能感受得出,對方似乎並沒有與自己產生交集的意思。奧古斯還不夠厚臉皮,只能摸了摸鼻子,悻悻然放棄,轉而打開了自己的房門。

——明明是同時遇到阿瑟姆的,但為何,自己和冉文宇在對方面前,卻是兩種截然不同的待遇?冉文宇不知是什麽原因,對阿瑟姆避之唯恐不及,卻偏偏得到了對方友好(?)的邀請,而自己主動湊上去,卻反而被拒之於千裏之外。

——難道,是因為臉?

從來都以一名高富帥自居的奧古斯,第一次對自己產生了深深的懷疑。

奧古斯並不習慣午休,只是稍微小憩一番便去了書房,而冉文宇卻足足睡了兩個多小時,這才神清氣爽的起床。

推開書房的門,冉文宇看到奧古斯支著頭,正苦大仇深的翻著哲學書,見他過來,懨懨的擡手打了個招呼——大約是由於混熟了,又或者是兩人在模組中相依為命、同甘共苦,奧古斯在冉文宇面前並沒有繼續刻意維持自己的形象,態度輕松自在了很多。

冉文宇回了他一個笑容,直奔書桌前,掏出了鐵絲。

KP:【鎖匠檢定:30/18,成功。】

正所謂皇天不負有心人,冉文宇的不斷努力終於獲得了回報,瞎貓碰上了死耗子。冉文宇舉著鐵絲,難以置信得瞪大了眼睛,迫不及待的一把拉開了抽屜。

奧古斯也連忙扔下手裏的哲學書,湊了過來。

抽屜裏放的東西並不多,只有幾本筆記本和一個紅絨小盒。奧古斯拿起盒子,而冉文宇也將筆記本搬了出來。

小盒子裏放著一把黃銅鑰匙,奧古斯觀察了一下它的大小,挑了挑眉,然後走向了那扇被壁紙掩蓋起來的暗門。

毫無疑問的,鑰匙和暗門的門鎖完美契合。

奧古斯微微有些失望。暗門他們已經打開過了,所以這個抽屜裏的東西對於他們的幫助似乎並不大。他轉身走回書桌邊,看向已經被冉文宇翻開的筆記本。

筆記本是牛皮紙封皮,看起來十分結實,外表卻格外的樸素,與整個別墅奢華高貴的裝飾格格不入。筆記本裏面,是一頁又一頁的素描,每一本都代表了一個國家或一個地區,以繪畫的形式記錄著當地的風土人情、特色裝飾乃至於文物古跡,而素描旁邊則用潦草的字體記錄著作畫的時間、地點與簡單的情境描述。

這樣的筆記,冉文宇並不算陌生。他曾玩過一個系列的游戲,叫做《神秘海域》,其中的主人公內森.德雷克每次冒險的時候,都會隨身攜帶這樣一個筆記本,每到一處漂亮、有紀念意義或者是需要解謎的地點,都會將自己的所見所感記錄下來。

——難道筆記本和高超的素描技巧,是所有冒險家的標配?

冉文宇可以肯定,這些筆記本就是司蘭特男爵年輕時候的冒險筆記,記錄著他的每一個行程、每一步腳印。不得不說,司蘭特男爵的美術功底的確是太好了,雖然比不上游戲裏的內森,但筆觸卻極為靈動,寥寥數筆,就能將一件事物勾勒的栩栩如生。

從這些筆記中,冉文宇能夠感受到,年輕的司蘭特男爵是如何真摯的熱愛著自己的冒險旅程,哪怕紙頁已然泛黃、很多圖案與字跡也有些模糊不清,但冉文宇卻依舊能夠通過這些記錄,想象到一個聰慧果敢、熱情而富有朝氣的年輕人。

然而,對比自己第一次來到普羅斯特莊園時見到的那個癱在床上、脾氣暴躁嚴苛、行將就木的老人,冉文宇不由得一陣唏噓,暗嘆時間真是一把殺豬刀,英雄遲暮、美人白頭,任何事物都經不起它無情的雕琢。

感慨完畢,兩名調查員開始了分工合作,將所有的筆記迅速翻閱一遍,並且記錄下了司蘭特男爵旅行的路線圖。

根據素描旁作畫的時間,他們可以看出年輕的司蘭特男爵仿佛不知疲憊,一直奔波在世界的各個角落,而他的旅程,卻在墨西哥東南部的叢林中戛然而止。

從筆記的規律來看,司蘭特男爵的每一次旅程都有始有終,而且他也會將自己的經歷完整的記錄下來,哪怕歸途中並沒有什麽值得他在意的地方,也會在結尾處寫一下自己是何時返回了普羅斯特莊園。

然而,前往墨西哥叢林的這一段旅程卻並沒有結尾,僅僅寫到了探險隊深入叢林、發現了一座神秘遺跡,隨後便沒有了下文。

這份留白就像是慷慨激昂的樂曲在最高潮的部分戛然而止,帶給人無限的遐想與心悸。

“果然,問題就出在最後一次旅行上。”奧古斯深吸了一口氣,合上筆記本,然後看向冉文宇。

“對,雖然這次發現對我們的幫助不大,卻也印證了我們先前的猜想。”冉文宇點了點頭,“我們需要從司蘭特男爵去墨西哥的這一次旅行著手,探究到底發生了什麽。”

“根據筆記本上的日期推測,事情發生的時間大約是在三十年前,管家羅伯特應該是最了解事情始末的人,但我恐怕他對於司蘭特男爵忠心耿耿,不會告訴我們任何事情。”奧古斯皺起眉來。

“男仆亨利大概三十多歲,恐怕那時還沒有來普羅斯特莊園工作,女仆麗莎只有二十來歲,就更加不可能了。那麽唯一有可能探聽到消息的,就是……”冉文宇緩緩說道,他與奧古斯對視了一眼,兩人異口同聲的說出了同一個名字,“廚娘艾米麗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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